|
|
| 畫面中的男孩,一臉素淨、平和,沒有瑕疵的臉龐甚至顯得有些稚嫩。這樣一個男孩,他是否知道戰爭的無情、士兵的傷亡?這個男孩,身穿筆挺的西裝,脖子上打著細緻精巧的領結,頭上的帽子和西裝內的襯衫一樣潔白乾淨。他能否體會打仗時的全身污… |
|
| [1] 可參考官方網站:http://www.furmovie.com。 [2] 這類看法可藉由網路搜尋「Diane Arbus」看到許多,或參考阮義忠,《當代攝影大師—二十位人性的見證者》 ,民國七十五年,台北:雄獅圖書。 [3] Dana Demange, “People in American – Diane Arbus: Revolutionary Photographer of Unusual People”, http://www.voanews.com/specialenglish/archive/2006-02/2006-02-05-voa1.cfm。 [4] 王敬之,《簡說美國歷史》,民國85年,台北:韜略,頁114。 [5] 轉引自http://womenshistory.about.com/od/quotes/a/diane_arbus.htm [6] 轉引自阮義忠,《當代攝影大師—二十位人性的見證者》,民國七十五年,台北:雄獅圖書,頁194。 * 本文圖片,僅限於學術使用,如有侵權,請來信或留言告知,當即刪去。 |
|
| 作 者:洪 靖 (2006/06/21) | |
| 【以上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 |






今年三月,台灣上映了一部由妮可基嫚(Nicole Kidman)所主演的電影——皮相獵人(Fur: A Imaginary Portrait of Diane Arbus)〔1〕。這部片子的主題,是一位在1960年代非常受到矚目的美國攝影師Diane Arbus(一般中譯為「黛安.阿布絲」)。這部電影讓Arbus的作品再度受到重視,近期對於她作品的討論也開始多了起來(台灣比較少,歐美比較多)。Arbus成名的原因,在於她拍攝的主題——畸形(freak,非常態之意)。她的攝影不在於呈現美好,而是聚焦於那些被社會排斥、被人群畏懼的人物。
遺忘其中一幅:Patriotic Young Man with a Flag。在Arbus的全部作品裡,相對於許多人對於「畸形」(freak)與「無題」系列(唐氏症兒為主角)的重視,以及對於Arbus表現「常態中的異常」作品的關注,Patriotic Young Man with a Flag很少被談及與討論。但我認為,若要檢視Arbus對於「畸形」的態度與觀點,Patriotic Young Man with a Flag才是最重要的通口與途徑。
Patriotic Young Man無法被歸入畸形的系列照片當中,因為照片裡的被攝影者除了奇特的神情之外,他既不是侏儒,也不是巨人,更非變性人——我們幾乎沒有辦法從照片中發現他有任何的身體異常。即使被攝影者有任何未被我們發現的畸形,Patriotic Young Man也不符合Arbus對「畸形」一貫的呈現方式:“Instead of looking
at her subjects, she made them look at her.”〔3〕無論是A Young Man with Curless at Home on West 20th Street (Fig.1)、Hermaphrodite and Dog in Carnival (Fig.2),還是極為有名的Identical Twins (Fig.3)與Mexican Dwarf in His Hotel Room (fig.4),這些「畸形」總是直視著鏡頭。如果說,直視鏡頭(看著Arbus、看著觀眾)是一種主體性力量的展現、是一種「畸形」對於自身的肯定與羞恥的解放,那麼,Patriotic Young Man的主角似乎只是一個完全被觀看的對象,沒有親暱感,也沒有反抗性。
比起Boy with a Straw Hat,Patriotic Young Man的控訴情感更為強烈、清晰、而且駭人。在Boy with a Straw Hat裡,我們看到的是一個手持美國國旗,參與愛國運動的男孩子。愛國運動是由美國政府暗地裡支持、用來對抗反戰聲浪,並支持美國投入越戰的群眾行動。當我們觀看一個參與其中的被攝影者時,我們如何說這張照片意味著「反戰」?我們可以試著更仔細尋覓照片裡的細節。畫面中的男孩,一臉素淨、平和,沒有瑕疵的臉龐甚至顯得有些稚嫩。這樣一個男孩,他是否知道戰爭的無情、士兵的傷亡?這個男孩,身穿筆挺的西裝,脖子上打著細緻精巧的領結,頭上的帽子和西裝內的襯衫一樣潔白乾淨。他能否體會打仗時的全身污泥與衣衫不整?難道,他能夠忍受自己的臉頰被利刃割傷、血流滿面?Arbus透過這個男孩,劃分出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整齊優雅的美國境內與淪為戰場越南。美國境內支持戰爭的一群人,把一批又一批的年輕士兵送往他們永遠無法體會的境外戰場。Arbus想說的是:無知的不只這個男孩,更多的是與這個男孩一樣支持越戰的美國民眾。
讓我們把目光移到Patriotic Young Man上。和Boy with a Straw Hat相比,Patriotic Young Man的主角表情顯得非常的複雜,難以捉摸。我認為,這個表情融合了各種情緒:興奮、空洞、與邪惡。在某種程度上,他似乎了陷入一種「瘋狂」的狀態。朝上的雙眼,讓主角顯得失神,而顏色對比十分突兀的眼球與眼白,加深了照片中的詭異氣氛,邪惡似乎由此而生。在空洞與邪惡之外,臉上的微笑隱約透露著興奮的情緒。當我們在觀看Patriotic Young Man時,除了會最先注意到那雙「奇異」的雙眼外,主角臉上另一個吸引目光的部位大概就是他的牙齒了。微張的雙唇使得主角的上排牙齒變得明顯,尤其是靠近嘴角兩側的尖刺虎牙——這不正是西方世界長期以來所描繪的吸血鬼(vampire)形象?於是,從Boy with a Straw Hat到Patriotic Young Man,同樣是手持國旗的「愛國者」,後者顯現出來的是一個不再平靜、失去理智、精神異常、嗜血的形象。主角凌亂的領口、毛燥的髮型,甚至在拍攝技巧下被突顯出來的粗糙的面容,都一再加強愛國者進入瘋狂狀態的意像。Arbus利用Patriotic Young Man,把對越戰控訴推向高點:支持越戰的愛國者們(美國民眾)與精神異常者、瘋狂者無異,他們透過越戰來滿足自己盲目的嗜血與興奮。如果說Arbus藉由正常形象的Boy with a Straw Hat來諷刺與影射閒適安逸的越戰支持者,切割出兩個不同的世界,那麼,Patriotic Young Man則是Arbus更近一步的「挖掘」:她企圖挖掘出看似正常表象之下的「不正常」(turns something inside out),用Arbus的話來說:“There are always two things that happen. One is recognition and the other is that it's totally peculiar. But there's some sense in which I always identify with them.” 〔5〕
